紙船·念想

　　我急著拆開爸爸剛剛買來的、一整打的白紙，想要去折紙船和飛機。我隨便找了一塊較為干凈的地，撲通坐了下來，“一張，兩張，三張，四張……”我嘴里不斷數(shù)著抽出來的白紙張數(shù)，可又不知道我究竟要多少，看著地上密密麻麻鋪著的白花花的一大片，“要么就這么多好啦！”我念叨著，卻又貪心地再去伸手抽了幾張，“這下應該就夠了！”我吃力地站起來，然后換了個跪著的姿勢，把白紙按捺在地上，把四角往里折，“一只完成啦！加油，第二只……”我不清楚自己花了多久時間，只是在汗水中一直堅持，我用同樣的方法折著最后一張白紙，心中隱約開始興奮起來，我于是加快了速度“大功告成！媽媽你看我做了那么多！好看吧？”媽媽靜靜地坐在辦公桌上，手中執(zhí)著筆，又邊繁忙地按著會發(fā)聲的計算機，嗖嗖地在賬本上忙活�！芭畠簞e說話，先自己玩，媽媽在做事呢�！奔毤毧|縷的失落纏在我心頭久久不松開，我的希望卻又再一次被點燃“媽媽，那你告訴我這里有沒有小溪��？”媽媽沒有立刻回答我，她匆匆忙忙寫了幾個字后，才不緊不慢地說：“傻孩子，這附近哪有什么小溪�！毖员M，又傳來按下計算機發(fā)出的咯噔咯噔的響聲。

　　我把紙船、飛機塞進衣服里頭，嚴嚴實實的裹了一層又一層，郁悶地蹲坐在店面那高高凸起的臺階上，耷拉著臉，心中直有股悶氣在胸腔里橫沖直撞。不知何時，天上云層厚重地將天空壓的低沉沉的，霧氣四處彌漫，驟然，便下起了大雨。就是這樣一個天氣，連空氣都顯得躁動陰郁。

　　路上的人兒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雨感到驚慌，跑到沿路兩旁的屋檐下躲雨，順便招攬輛黃包車好早點回家。不久，人便少了，車夫吃力地騎著，載著車上的走遠了，隱約聽得見鏈條的轉(zhuǎn)換聲和用力踩腳踏板的嘎吱聲，略微顯得刺耳。沒一會，我又看見同一個車夫再一次駛回這一條崎嶇的路，卻是乘著模樣不同的幾個人，向另一頭奔去，他的嘴里不斷地吐出一團又一團的、熱騰騰的白氣，我依樣畫葫蘆也學著他，坐在高臺階上學著來打發(fā)時間，飛機和紙船還被我揣在懷里，摸起來表面是溫熱的。

　　我站起身去拿來記號筆，用不純熟的方塊字在紙船上寫著，畫了點帶著稚氣的花朵，畫了東倒西歪的星星，可是他們不像平日里笑著對我眨眼睛。

　　我在原地徘徊許久后，無意識地走向后面的小門，發(fā)現(xiàn)了老天給我準備的大驚喜，一條“小溪”！我抑制不住由心而發(fā)的興奮，連忙從衣服里抽出紙船，可紙船被弄皺了，長出了一條條皺紋，我把它們重新攤平，小心翼翼地、一只只放在水中，我把期待寄托在紙船上，微笑著，看著它順著我的目光逐漸消失于視野之中，漸行漸遠，我揮揮手，和它們告別�？墒悄敲炊嗟娘w機怎么辦？雨天，它們是飛不了的啊。我蹲著，將手臂支在大腿上，頭倚在左手上，眉頭微皺地思考……終于，我把飛機都放在剩余的紙船里，讓紙船載它起程，等待雨停后，在一陣清甜的微風中，它猶如白鴿般，展開潔白的雙翼，展翅翱翔在藍天里，飛到遠方。而船最終會順著溪水流向蔚藍的大海，在翻騰的海浪中歷經(jīng)和不斷航行……

　　此時忽然傳來母親熟悉的呼喚聲“別玩啦，到吃飯的時間啦！”我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，答應了一聲，才戀戀不舍地與它們說再見，我邁著輕快的步伐，搭上母親的大手，離開了。路上，我難以抑制地想著紙船和飛機——“你們一定要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，看到很多很多的風景，等哪一天你們能有機會回來，要把所有故事都講給我聽！”可我又有一點點的擔心，于是我將稚嫩的雙手合十、握緊，默默祈禱著他們能夠毫發(fā)無損地回來。我就這么癡癡地想著、盼著。

　　然而我不知道的是，在這雨中，船被惡意的狂風吹倒，被污垢的臟水浸濕，一寸寸地被吞沒，癱瘓在流水四溢的下水道入口，在還沒開始歷險的時候就與大海永遠告別；飛機被狂風吹起，凌亂的在空中飛舞，被碩大的雨水狠狠打擊，如失去雙翅的鳥一樣，無力掙扎卻又不甘心地、筆直地墜落，被過路的轎車的車輪碾壓，被打著映花雨傘下的人們肆意踐踏，直到支離破碎，最后和地面上的污水化為一體，打著旋兒流進污濁的下水道里……

　　夜來了，我的臉埋在手臂里，夢見我的紙船在子夜的星光下緩緩地浮泛向前。睡先乘著飛機，帶著載著美夢的籃子，掩蓋住身后的被掖藏的黑暗，一步步走來又謹慎地離開……

　　“我的紙船……還有飛機……”我在夢里喃喃自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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