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東普樂手工制陶技藝探秘散文

　　桂東縣人談起手工制陶，會想到普樂，就如外地人談起瓷器，立馬會聯(lián)想到景德鎮(zhèn)和醴陵一樣。桂東縣的手工制陶作坊稀稀落落分布在普樂鄉(xiāng)的矮排和小江兩個村莊。樸素的手工制陶，這其中隱藏著什么秘密呢？怎樣把這份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傳承下去？

　　一、歷 史

　　清朝乾隆丙辰（1736）年的一天，安仁縣一位叫“九隆”的陶器師傅來到桂東縣，他發(fā)現(xiàn)普樂鄉(xiāng)是一塊 “寶地”——盛產(chǎn)粘土，最適宜制、燒陶器，隨即與當?shù)厝撕匣�，在一個叫“涼傘埂”的地方，破土動工，搭棚制坯，辦起了陶器廠，優(yōu)質(zhì)陶器銷往桂東和周邊縣及毗鄰的江西、廣東各縣。

　　泥巴可以賺錢，消息傳出，一下子就吸引著遠近的村民前來學(xué)藝，手工制陶作坊如雨后春筍拔地而起，普樂成了“陶器之鄉(xiāng)”。到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，手工制陶達到鼎盛，龍窯20個，從業(yè)人員三四百人。傳統(tǒng)手工制陶業(yè)自開辦至今有276年的歷史了。

　　有民謠道：“壕里（貝溪鄉(xiāng)）人吃石（石材加工），全溪（大塘鄉(xiāng)）人吃席（編‘席子’），水莊（沙田鎮(zhèn)）人吃管（稻草，打草鞋），普樂人吃泥（泥巴），大塘人吃糍（糍粑）。”一方山水養(yǎng)一方人，“一村一品”，一個鄉(xiāng)一個特色。陶器的收入成了普樂村民的重要來源。

　　在普樂鄉(xiāng)矮排村，有一條綿延的鄉(xiāng)村水泥路直插普樂陶器廠，廠門口，大坪里，屋檐下，棚子里，作坊間，貨架，樓上……到處堆滿了琳瑯滿目的陶器。

　　吐露泥土芬芳的陶器，都是些與人們生活緊密相連的日用品——盛米的陶米缸，釀酒的酒壇，裝茶油的油壺，腌制臘菜、浸酸菜的“佐塔”（菜壇），吃飯的飯缽，烤火的火爐，裝水的水缸，還有藥罐，漿缽，大窟，花盆等。

　　二、制作

　　“我12歲就跟著父親在普樂學(xué)做陶器，除了中途幾年搞鄉(xiāng)企業(yè)辦和擔任村支書，一輩子都在與泥巴打交道�！�66歲的方忠德老人說。傳統(tǒng)制作，雖說落后，但它的制作方法卻充滿著人類的智慧，學(xué)會制作一件符合要求的陶器，并不是容易的事。從泥巴到制成陶器成品，要經(jīng)過很多的程序——采泥，曬土，碾末，篩選，淘洗，除雜，提煉，踩泥或揉泥，漚泥，拉坯成形，晾干，上釉，晾全干，進窯，焙燒，出窯。

　　采泥要挑粘性好，可塑性強，耐溫的泥巴。在普樂，泥巴不成問題，田野、山坡到處都是。挖好了泥，要配方，配方按比例，一般是一半的田泥，一半的高嶺土進行配制。配方還要因“陶器產(chǎn)品”制宜。高嶺土含鋁，耐溫。黃泥含鐵，耐溫性能差一些。做低檔次火爐、飯缽等陶器可以加一點黃泥，如果是做酒壇，做腌制用的菜壇，黃泥就用少些，做瓷器根本就用不上黃泥。

　　采好了泥，配好了方，第二步程序就是曬土。曬好之后，放到水車碓臼去搗碎。視線里，布滿滄桑的水車碓臼，一排排擺在窯廠平地，它們就像遠古時碾米，或榨油的碓臼一樣。踩碓臼搗碎泥巴很辛苦，搗碎泥巴之后，用一個200目的篩子篩，滌除粗沙及雜物，然后，聚攏在一堆，放到水池里淘洗，提煉出好泥。

　　為了泥巴軟硬勻稱，就得踩踏，過去有人用牛踩踏。踩好了泥，最好漚上3～5天，因為泥巴還會發(fā)酵。漚了的泥，水分勻稱，粘性更好。泥巴不精細，就會導(dǎo)致以后生產(chǎn)出的陶器有沙眼，甚至還會開裂。

　　方師傅是制、燒陶器的“好把式”，為了滿足我的好奇，他拿了一坨泥巴，嫻熟地演示了一番。

　　陽光下的他，躬腰使勁搓、揉木板上的泥巴。一舉一動，看上去就仿佛平常我們生活中搓面粉一樣。反復(fù)多次后，他把搓好的泥巴，放在轆車（也叫“陶車”）旋轉(zhuǎn)盤中間。用腳劃拉一下，轉(zhuǎn)盤就轉(zhuǎn)了起來，他彎腰勾頭，用那雙巧手捏住泥巴，邊捏邊慢慢往上提，往周圍擴，泥巴螺旋似的往上慢慢成形，旋到口沿，他用手抹平，一只陶罐就呈現(xiàn)在眼前。用一根絲線（也可以用馬尾鬃毛）從陶器底部一劃，器物就可以搬走了，搬到您要擺放的位置。

　　看看器物，像模像樣，既規(guī)整、厚樸也勻稱，外表還留有圓形的環(huán)形紋呢！

　　方師傅說，手工制作陶器，是一項熟能生巧的事兒。要根據(jù)制作器物的大小，選擇用多重的泥巴，20厘米的陶罐，3斤泥巴就行了。成形，靠手感和眼觀來把握，腦殼里要 “有的放矢”，心里要有“形”。有了“形”，就可以隨心所欲。捏，要捏住泥巴的中心，旋轉(zhuǎn)時，兩手要慢慢往上拉，慢慢往外擴。生手拉坯最易出現(xiàn)陶器厚薄不均勻：底部泥巴多，上部泥巴少；底部泥巴少，上部泥巴多。這，都不能成器。

　　制作茶壺類的陶器，可插一根塑料桿（過去是“大葉芒桿”）到陶器腰身，泥巴捏塑好后，把桿子抽出，壺嘴就出來了。

　　大凡制作圓形的陶器都可以這樣捏塑而成。小件一次大功告成。大件就得分幾步走，有時要幾天才能完成。第一步干了之后，往上接，直接到滿意為止。遇上其他方形，六邊、八邊或多邊形，就靠石錘、木槌敲打陶器外圍，或采用灌漿法。

　　灌漿法就是把和好的泥漿，灌注到石膏的模子里，石膏吸水，一天基本上可以干，把模子打開，就成形了。如果想要花紋，可在模子上雕刻花紋。

　　器皿制好后，就是晾干，一般要晾到陶器只剩2℅的水分。天晴二三天，下雨要一個禮拜。

　　上釉，有人稱“陶衣”，也有人叫“色衣”，就是給晾干的陶器上紅、白、棕、藍、綠等各種顏色，根據(jù)自己或客人需要而定。

　　方師傅說，早先的釉，就是毛灰，配江里的潮泥，顏色單調(diào)，燒出來的陶器黑黑的。后來，人們追求美，把石英、鉀長石、瓷土、方解石4種頁巖磨細，按比例混合在一起，就成了基礎(chǔ)釉，配上化工染料，就形成五彩繽紛的“陶衣”。

　　方師傅拿了一件晾干的陶器，將棕紅色液體釉淋在了陶器上，陶器就穿上了棕紅色“陶衣”。在坊間，還可看到不少陶罐穿上了天藍色、紅棕色的衣裳，正等待著送入窯內(nèi)煅燒。

　　三、焙燒

　　燒制陶器，是將晾干了的陶器裝進窯龍。

　　窯龍，還真的像一條長龍，30米長，內(nèi)空，寬高各1.5米，土磚建，鼓起，上面有小青瓦蓋住，防雨。

　　見到的窯龍，雖說是上個世紀70年代建造的，但技術(shù)卻還是遠古時期的。

　　裝窯，陶器器皿要裝正，要大小搭配。窯龍，分成了好幾格（或叫“倉”），每一格兩側(cè)留有一個比拳頭大一點的 “孔”。燒陶的叢茅、需要添的顏料就是從這個“孔”里丟進，因而窯里的這個區(qū)段會留5寸的空間用來燒火。焙燒時，從窯頭點火，起火之前，作坊里的手藝人會打狗祭祀，祈禱一“燒”成功�！懊繜�好一格，就點下一格。那些沒有點火的“格”，即使陶器不焙燒，也在預(yù)熱，這既節(jié)省了燃料，又節(jié)省勞力。龍窯的尾部，有幾個出氣孔，他們叫“踺子眼”，那是用來燒窯時排氣、排煙的。焙燒陶器要燒到1200℃，這完全憑經(jīng)驗。點火到出窯5天左右。

　　焙燒陶器，也有忌諱。當人家燒窯時，您千萬不要說：“我來您這撿一個爛‘斗煨’（陶器罐）”。當看到窯內(nèi)紅火炎炎，不要說：“窯內(nèi)紅唄了”。可以說：“燒得很旺”或“燒得很亮”。

　　焙燒之后，最后一道程序就是出窯。

　　隨著時代的發(fā)展，為提高產(chǎn)量，古老的傳統(tǒng)手工制陶也在享受工業(yè)文明的成果——原料處理用“球磨機”搗碎，篩泥用“電篩”。陶泥之后，不再用人去踩踏。攪拌、注漿成形、制泥漿用“攪拌機”和“練泥機”。拉坯用“旋坯機”。燒窯，也在更新，用循環(huán)窯。燒陶器的循環(huán)窯有點像我們平常見到燒紅磚的循環(huán)窯。只不過燒紅磚是從上往下，而燒陶器是平行的，推動頂車上的頂板，頂板上放置陶器，從前往后，或從左往右進行，在居中位置進行焙燒。

　　手工制陶大多是普樂方姓村民。陶器產(chǎn)品古樸、環(huán)保，也為人們所喜愛。如今，制陶原料（柴茅）貴，程序繁瑣，利潤薄，守住這一老傳統(tǒng)技藝的人不多了，技藝后繼乏人。與制陶這一行業(yè)結(jié)下了感情的方師傅憧憬著未來說：“在單位上班的兩個小孩都叫我不要再干這么辛苦的差事。要干，就干脆到長沙去辦一個‘陶吧’，賣門票，讓城里的小孩子玩泥巴，找樂子，做游戲，啟迪智慧，感受古老神奇的‘陶’術(shù)。或者為那些懂藝術(shù)，搞創(chuàng)作的人提供平臺�！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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