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工饃散文
我是生長在中原省份的人,我家鄉(xiāng)不產稻谷,從小都是靠吃面食長大的,而最愛吃的主食就是手工面條和手工饃。在上篇文章中我已寫過《母親的手搟面》一文,現(xiàn)在,我要再寫一篇《手工饃》。因為,幾乎每天我都在吃手工饃,從小是母親做,現(xiàn)在是妻子做,像手工面條一樣,幾十年如一日,手工饃已喂養(yǎng)了我50多年,讓我長出了一副結實強壯的身板,有個健康的干革命的身體本錢,我十分感謝我的母親和妻子長年累月的辛勤勞動,寫這篇短文旨在既表達我對她們深深的愛,也向世人介紹手工饃的制作過程、方法及我情有獨鐘深深的感情。
手工饃與機器饃最大的不同在于味道和筋道。手工饃做的味道好,又筋道,現(xiàn)在城市里有人專門開店賣手工饃,市場銷售很好,尤其是在北方產糧區(qū)很盛行,特別是我曾工作過的正陽縣“陡溝饃”據(jù)說已注冊了商標,貨物供不應求。而用機器加工的饃制作效率高,但饃的味道差些,不筋道,同樣的面粉,還是手工饃好吃。這是我多次比較得出的結論,也是人們喜愛手工饃的真正原因。那么,手工饃究竟是怎樣做的呢?我從小就耳濡目染,從母親那里了解到這種面粉加工手藝,只是沒親自實踐過。等我結婚成家后,我妻子也從她母親那里學到了做手工饃的手藝,一直堅持給家人做手工饃吃,盡管進城30多年了,但是幾乎沒吃過機器饃,我很有福氣,不但天天吃手工饃,而且還偶爾學做過幾次,更清楚做手工饃比較復雜的流程。在我們家鄉(xiāng),幾乎每個家庭主婦都會做手工饃,就像做手搟面一樣,這是一種基本功,必修課,細功夫,也是最簡單的家常便飯。
做手工饃既是力氣活,又是技術活。手工饃分死面和發(fā)面兩種。死面饃難吃,好做,省勁兒,牙口不好的咬不動,饃太死板,像咬牛板筋,我奶奶就不能吃;而發(fā)面是經(jīng)發(fā)酵后做的,好吃,費時費勁兒,每當我家做死面饃時,母親一定先給奶奶做好發(fā)面饃供她吃。小時候由于家里窮,溫飽不及,一年到頭都是“紅薯湯,紅薯饃,離了紅薯不能活”,用紅薯面做的饃都是死面,發(fā)面做不成,在我的記憶里,吃死面饃和發(fā)面饃的機會幾乎均等。那時候,母親做飯我燒鍋,一天三頓飯,主食一般都是早晚吃饃吃紅薯喝稀飯,因為吃紅薯撐肚皮,虛飽,吃的過多有的人“離心”(胃酸),只有吃饃才真正止餓;中午吃手搟雜面條,很少吃蔬菜。吃饃時最多的是饃蘸辣椒、蒜汁或咸菜。饃一般都是五色雜面“窩窩頭”(圓錐狀),或者是“鍋餅子”(貼到鍋上沿的圓餅狀),如黑黑黏黏的紅薯面饃、黃燦燦的玉米面饃、紅彤彤的高粱面(我們叫秫面)饃、綠瑩瑩的綠豆面饃和大豆面摻紅薯面或秫面等做成的雜色饃。為了改變口味,調劑生活,母親偶爾也會做豆糝子饃,即把大豆粗加工兩遍,不成面,然后切一些蘿卜條加鹽水和面,做熟后變成咸窩窩頭或咸鍋餅子,口感好,也是給長期吃紅薯或紅薯面打個“牙祭”,嘗嘗鮮,唯有過年時才能吃上幾頓細糧,就是用小麥面做成的白面饃。誰家能經(jīng)常吃白面饃那就仿佛是過的神仙般生活,讓人羨慕極啦!
做發(fā)面饃過程要復雜一些,至少要經(jīng)過發(fā)酵粉、和發(fā)面、醒面、揭面、揉面團、做饃、蒸饃七道工序,每一道工序都馬虎不得。首先發(fā)面要有發(fā)酵粉。這是區(qū)別于死面的關鍵所在,也是能否發(fā)面之要旨。制作時,我見母親事先趁天晴到田野挑選一種“大曲草”,然后曬干存放,等到需要時熬成水摻和白面粉發(fā)酵,產生酵母菌,做成像元宵湯圓似的小曲子白面團曬干。再用發(fā)酵成的小曲子做引子,摻和麥麩或玉米糝加水攪拌成發(fā)酵粉曬干。整個過程叫“抖酵子”(土話),酵子抖的好,發(fā)酵強度高,發(fā)面效果就好;反之亦然。第二步和發(fā)面。就是抓一把干酵子放在和面盆里摻水化碎,再加面粉,不管不是雜面還是白面,根據(jù)一鍋需做饃的量來掌握加面的多少,和發(fā)面的原則是“三光”:即手光、面光、盆光。達到“三光”要求,最初的發(fā)面團算是和好了,等待醒面后再揭面。醒面即發(fā)面,是看溫度的高低,溫度高,發(fā)面就快,當天和發(fā)面,幾個小時的功夫就發(fā)好,發(fā)面的過程就是面團經(jīng)發(fā)酵作用,面粒結構由密實變疏虛,由很小的面團到發(fā)面為一滿盆,體積大了數(shù)倍,這樣面就算是醒好了。第四步揭面是為了饃筋道有味好吃,是個力氣活。揭面需要把發(fā)面團放在案板上,事先灑一些碎粉,避免粘案板。從面盆把已發(fā)酵的面團全部取出,取干凈,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。這時的面團粘度增加了好幾倍,一拽大長,呈虛泡狀,既粘手又粘面盆。要想把發(fā)面徹底取出,就必須雙手先抓碎面粉,讓干濕分離,這樣才慢慢把面盆、案板和手上發(fā)面清理干凈,不然的話,只有眼巴巴地看著浪費一些發(fā)面粘在面盆上取不凈,只好用清水清洗。然后用盆和面續(xù)子,也就是再添加面粉面團,讓發(fā)酵粉滲透到更多的新添的面粉中,和好后再次醒面,揭面次數(shù)越多,饃越筋道有味,面團的體積也越來越大。
揭過發(fā)面后,仍需要再次發(fā)酵后才能揉面。時間間隔大約需要幾個小時,還是看溫度高低。溫度低,不易發(fā)面,母親就會把醒面盆坐在溫水里加溫;開水也不宜,過熱會把發(fā)面燙半熟。冬天氣溫低時必須加熱,這樣才能節(jié)約時間。為了加熱,母親有時也會把醒面盆放在蒸紅薯的鍋蓋上,靠鍋中冒出的熱氣熏熱發(fā)面,醒面快,燒火煮飯與醒面做饃兩不誤,兒時我真佩服一個瞎字不識的母親有時竟然那么聰慧,本來需兩三天才能吃上發(fā)面饃,大冬天她居然當天能讓我吃到。當我問到這一招跟誰學的,她說是自己想到的,一實驗真管用。發(fā)好面后是揉面團就簡單多了,把面團分成若干份,然后一份一份地揉面,使面光、案板光、手光,邊揉面邊繼續(xù)醒面。做饃環(huán)節(jié)是把發(fā)面團成圓柱狀,估計按四指的距離垛饃成矩形狀,也可把饃劑子團成圓形,擺放在案板和鍋蓋上,到蒸饃時在放到鍋里竹篦子上。放饃劑子時,一定要四周留有適當?shù)木嚯x,不稀不稠,放下指頭。因為在蒸饃的過程中,它會發(fā)大饃個一倍以上。有時為了少費事費時,一篦子蒸不完的話,會在鐵鍋的上面增加饃籠套在鍋外沿上,再添一篦子,蒸饃數(shù)量至少增加一倍。在農村,蒸饃都是燒地鍋柴禾,大火要燒半個小時左右,當聞到饃熟的味道基本上可;鹆。掀開鍋蓋,檢驗饃熟透沒熟透的標志是用手指輕按饃的頂部,若立即反彈如初,沒留下手印痕跡,算是熟透了;假如留下深深的手印痕跡,那就叫欠火,還需要再燒幾把火,熟與不熟這全憑經(jīng)驗。一旦蒸饃出鍋,熱騰騰的鮮饃聞起來清香,看起來暄騰,吃起來非常有味道,又筋道,口感綿甜悠長,有時不吃任何菜,不蘸任何蒜汁之類,狼吞虎咽一個饃就可下肚。不管是兒時母親還是過小日子的妻子做饃,不管是雜面還是白面,只要是我碰上蒸饃出鍋,一般都會先吃一個或半塊,新鮮的手工饃對我的誘惑力特別大,是我一生最愛吃的主食之一。
時光荏苒,歲月如梭。彈指間我已年過半百,青絲變白發(fā),連胡須都開始變白了,而隨著時代的快速發(fā)展,昔日的黑窩窩頭、鍋餅子一日三餐再也不見了,而是像變戲法似的,全部變成了白面饃,這不是我小時候所夢想神仙過的日子實現(xiàn)了么?現(xiàn)在妻子再做手工饃時,總想摻些雜面,超市的面廚里諸如豆面、高粱面、豌豆面、蕎麥面、玉米面等應有盡有,不過,它們翻了個,吃雜糧已成為國人飲食的調劑品,大量的主食全部被大米白面所取代,吃飯不再是饑不擇食,不再是為填飽肚皮,而是像順口溜所形容的那樣:“吃飯講營養(yǎng),穿衣講時裝,電器講高檔,整體消費講時尚”。時代變化真大呀,就連發(fā)源于廣大農村的手工饃、手搟面等農家傳統(tǒng)飲食技藝也在逐漸消失。
前不久我回農村老家吃頓飯,最愛做手工饃的母親居然也給我拿出機器生產的白饃來,問起原因,母親說,她老了,沒力氣揣面了,再做也做不出年輕時的味道了,而關鍵是每天下鄉(xiāng)賣饃賣面條的食品商送到家門口,方便得很,有錢買了,大家都圖省事省時,誰還掏力做手工饃呀?而愛吃饃的父親卻說,機器饃的味道咋也趕不上你娘做的手工饃,不吃沒辦法呀,她已經(jīng)做不動了!是啊,年老體弱多病的母親,已不是“大集體”年代的“穆桂英”啦,做不動是自然的;老父親的那句話也完全道出了他對手工饃情有獨鐘的懷念!
手工饃,是農耕時代的民間傳統(tǒng)技藝精華,是數(shù)千年傳統(tǒng)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,是中國傳統(tǒng)飲食技藝一因子,它不僅讓人們飽腹千年,強壯身體,繁衍生息,而且凝結著人類的聰明與智慧,凝結著像母親和妻子一樣人類的濃濃親情,凝結著世世代代人民為生存而創(chuàng)造的辛勤勞動成果,所以,我們不能因為社會的進步過上了現(xiàn)代化生活,吃上了肯德基麥當勞等洋西餐就忘本,就忘記了像手工饃、手搟面那樣的民間傳統(tǒng)技藝精華,忘記了它對人類生存衍繁的巨大貢獻,而且要像搶救非物質文化遺產那樣來保護它,傳承它,發(fā)揚光大它?赡苡腥藭恍家活櫍浼妓嚥恢狄惶,不以為然,可是,我要說,不要以為其手藝微不足道,那么,你要冷靜地思考,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專買手工饃吃呢?難道僅僅是懷舊?是個人的口味?為什么“陡溝饃”能注冊商標占有一定的市場呢?歸根結底,它是民族傳統(tǒng)飲食文化,被實踐證明過的是先進的東西,民族的好東西最有生命力,能傳承千百年的都是寶貝。央視紀錄片《舌尖上的中國》之所以深受國人歡迎和追捧,關鍵是它挖掘出傳統(tǒng)飲食文化之精華,被實踐證明是寶貝,國人愿意吃。
手工饃,是一個時代的印記,是一種傳統(tǒng)文化的傳承,是勞動所創(chuàng)造的結晶,是先人生活的一種發(fā)明,是我童年兒時生活的記憶,是我青少年時期長身體和賴以生存的營養(yǎng),更是我終生飲食割之不舍的最愛,我將永遠喜愛它、想念它、傳承它!也希望全社會關注它、保護它、傳承它、發(fā)揚光大它!
編輯點評:
手工饃,對于平常百姓來說,是每家每戶最為普通、熟悉的日常生活中的主食。作者描述了手工饃與機器饃的不同,詳細介紹了手工饃的制作過程,描寫了母親和妻子做手工饃的熟練技藝,表達了作者對手工饃的喜愛及對母親和妻子辛勤勞作的贊美之情。文章描述了了手工饃是勤勞智慧的國人發(fā)明、傳承和喜愛的一種主要餐飲的主食品種。欣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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